「看不見時就掛念,在面前卻不知所措……」
靈山之上,哪吒坐在道觀之頂,昂首看著緩緩紛轉的藍天白雲,茫然呢喃不久前太陰星君對他所說的話語。
封神之役後,哪吒與燃燈歸隱仙境繼續其修仙開導之途,本來一切平順無波,但太陰星君的來訪卻擾亂了哪吒的心湖。他停下來的時刻總會思忖內心的波動,以及引起這波動的人——
「老師……燃燈……」哪吒輕語,正沉浸於情懷中的他瞥見有一老人衝進道觀之內,神色慌張,哪吒心一凜,腳踏火輪追上去……
「燃燈!燃燈!快救救我!發生大件事了!」老人太乙真人朝道觀呼喊,但沒得到回應,頹著雙肩轉身卻差點撞上趕來的哪吒。
「哎呀,是蓮藕娃兒,差點被你嚇得七魂掉了三魄呀。」太乙真人誇張地撫胸定神,哪吒受不了翻翻白眼,盤起手說,「老師隨金魚仙人到凡界討伐魔族,暫不回來,你找他有什麼事呀?」
太乙真人長嘆,「八卦爐出了事,今晨忽然把整座工房都冰封住了,那冰異常堅固,我們一眾仙將怎樣砸也砸不破,便想借燃燈的真火一用,但……等等!我記得哪吒你也懂得用真火,求求你,幫我一把!」
哪吒看著合掌懇求的太乙真人,輕嘆一聲,「念在你為我塑藕身,就今次而已。」
於是,哪吒隨太乙真人而行,來到被冰封的工房前,晶瑩的冰塊透著藍光,遠觀來看剎時漂亮。大批仙將圍堵工房,但全都對那冰塊束手無策。
「全部都退下!」哪吒喝走仙將,六臂展開頓生蓮火之炎,哪吒舞天綾旋身,火焰化龍捲襲向冰柱,瞬即融出個洞來。
哪吒伺機驅使風火輪,疾馳向洞口,其他仙將本想跟隨,洞口卻在哪吒一進去便關上。
「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嗎?天真。」哪吒冷哼一聲,不懼被獨困於工房,運轉仙力,燃起六道火光,把工房照亮,很快便找到在前方閃耀藍光的八卦爐。
他正要邁步過去之際,一道影子掠過他而去,當他看清影子的真面目後,隨時瞠目低喊,「老師!」
『不……那不是真正老師,那是八卦爐做出來的幻影。』哪吒瞇眼一看,眼前的燃燈呈半透明狀。這時出現更多的幻影,是手執長劍的魔族們,魔族們把長劍刺進燃燈的胸口,鮮血四濺。燃燈七孔流血,無力地倒下。
「混帳!不要用這種卑鄙的手段!」儘管知道那是幻影,但哪吒依然覺得難受,怒意滋生,朝四周咆哮,「快給我出來,光明正大打一場!」
「……我不想和你打。」一道飄渺聲音傳來,藍霧自八卦爐飄來,在哪吒面前凝聚成一個人體,「我只是想實現你的願望。」
「哼!我從不知道我的願望是被困在一塊冰裡呢。」哪吒嘲諷冷笑說,藍影緩緩搖頭。
「你一直在害怕……」
「我才沒有害怕!我……嗯……」哪吒感到頭傳來一陣暈眩,他咬牙強擋起來,但視野開始晃動。
「你當然害怕,害怕心愛的老師被魔族所誅……所以呢,我有個好提議,只要把你心愛的老師抓進來,誰也不能打擾你們,你們能永遠在一起。」
「永遠……」哪吒專注於藍影的話,沒為意已被一團藍霧所纏繞。
在藍霧的侵蝕下,哪吒的火焰變弱,意識也模糊起來。
『對啊……我不明老師何以要為凡人而以身犯險……為什麼老師不一直留在我身邊呢?假如……能和老師永遠在一起……也挺好——』
『哪吒!快醒過來!』
啪!
嘹亮巴掌聲驚醒哪吒,他睜目見到燃燈所造的四臂彎到自己面前,其中一隻更打了自己一巴。
哪吒先是一呆,然後低笑開來,『老師,到最後還是引導著我。』
他重新站起來,直視那藍影,堅定地說︰「或許……把老師封進這裡是能平安活下去,但這樣做沒有誰能得到幸福,只會一起沉淪於不幸中……傷害老師的事,我絕不願做!」
哪吒動六臂結印,眛火叢生,席捲整個工房。藍影顫動、大幅度扭曲起來,「為什麼……為什麼不接受我……不……既然你不願與我融合,那就只能把你消滅!」
更多的藍霧自八卦爐冒出來,覆過哪吒釋出的火焰,藍霧炎影互相角力,久持不下,終有著肉身的哪吒漸露劣勢,全身上下有著被冰氣所蝕的傷口,他不支單膝跪地。
『老師……看來徒弟無法再侍侯在你兩側……』哪吒冷得全身哆嗦著,這時一隻以火為身的炎鳥飛向哪吒,其炎息把冰氣驅走,哪吒感到僵硬的身體變得溫暖起來。
「哪吒!」棕膚男子燃燈焦急跑來,扶起哪吒。
「老師……」
「你這頑徒!八卦爐可是眾師尊所做,力量非比尋常,你卻一人孤軍作戰,是不要命嗎?」
「……我不是一人,老師不是來救我嗎?」哪吒笑著反駁,燃燈一頓無奈搖頭,「你還敢耍嘴皮,看來是無恙,那就和為師來收拾這亂局吧。」
燃燈臉容一整,看向前方不斷瘋狂扭動的藍影,藍影呢喃︰「可恨……我如此愛你……你何以拒絕……我恨啊啊啊——!」
哪吒感到到藍影的恨意,心裡一寒,與燃燈交換一個眼神。師徒無需多言,一同展開巨臂,迸發仙力,紅蓮之火頓生,籠罩整個工房,把佔據工房的藍霧冰塊悉數融乾。
哪吒和燃燈合力釋出的三味真火照亮整個仙境,那火光之亮連凡間之人也能目到,更嘆喻為異象,但這一切哪吒和燃燈自是無法知道。
因過度運轉仙力,他們疲憊不堪,踏出工房便倒坐在山崖前的大石上。
「哎呀哎呀,原來有仙將煉丹時將眼淚滴進八卦爐中,因而產生這異象,幸好有你們在才止息了混亂。」
解決了事情,太乙真人笑呵呵用力拍打燃燈的肩膀,燃燈皺著眉側身避過,「既然無礙,那我兩師徒就此別過。」
燃燈站起來,回頭看向哪吒,笑著低喚,「哪吒,我們回去吧。」
這時太陽剛巧沉至燃燈身後,橙黃暮光把燃燈的身影照得猶如一盞明燈,引領著哪吒向前。不知為何那一刻哪吒眼眶湧上熱淚,他強忍著不讓淚水滑落,走上前與燃燈並排。
「嗯,我們一起回去。」
『我並不想要獨占老師,只希望能與他在這亂世中互相扶持、並肩而行……』